Monday, August 17, 2015

哈囉,保羅

下班回家時聽見某電台DJ與嘉賓們談起紐約。大家趨之若鶩。這顆大蘋果果然人人都想嘗一口。但憧憬是一回事,真正生活起來,又是另一回事。

這讓我想起了在紐約訪問過的一個人——保羅,保羅是香港移民,和家人隨著97移民潮來到美國,在美國念完高中和大學,畢業後不久他就擔任起布碌倫華人協會主席,從1987年開始服務至今。保羅看起來大概是四十歲吧,身材瘦削,鼻樑上頂著一副大大的眼鏡,再配上一頭捲髮和寬鬆的西裝,頗像香港八九十年代電影里的經典人物。我對保羅印象深刻,是因為他說話的語速極快,而且煙不離手,隱約可以感覺到他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急躁的個性。

和他做訪問,最大的好處是直接不拐彎,我提的問題,他都坦然回答。談起美國華人社會,他直言華人一直抱怨被人歧視,但華社之間往往因為地域、方言背景不同而互相排斥。“這麼多年來華人始終一盤散沙,如果真正團結起來,勢力是絕不容忽視的。”問及排斥華人現象是否真的存在?他并不否認,但卻認為這排斥心態是很正常的。“很多白人並非討厭華裔移民,但他們需要時間去接受社會結構的改變,現在學校里各族學生都在一起學習,種族問題到了下一代就會有更好的改善了。

訪問結束前,我問了他一個私人問題:在美國生活20多年,是否覺得滿意?他又急急的抽了一口煙,匆匆吐出白霧,用充滿港味的粵語淡淡的說:一切只是習不習慣的問題。習慣了,自然就覺得舒服。

是的,生活很多時候並不如憧憬般的浪漫美好,但習慣了,就覺舒服自在。




後記:訪問是2009年的事了。不知道保羅現在是否仍是 Brooklyn 華人協會主席,不知他是否仍然話說得那麼急,煙抽得那麼兇

Thursday, March 5, 2015

三月,想起紐約的綠色嘉年華










美國是一座文化大熔爐。生活在美國的人們來自世界各地。平日大家不會唐突的問:你是哪裡人,反正都是美國人,但在骨子里各民族卻保留著原鄉情懷與文化。這就是華人所謂的根吧。

2009年,三月份的某個下午,採訪結束后,我發現自己被困在第五大道了。許多路段關閉,行人道上人頭濟濟,設滿防護欄,空蕩蕩的大街,則保留給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。學校代表、樂隊、社區、社團組織代表等等,魚貫登場。無論大人或小孩,大家都打扮得綠意盎然,笑容燦爛的向圍觀的群眾揮手。


在人群中的我,傻傻的搞不懂這是什麼遊行慶典,靜心觀察了一下,才從“綠色”和“四葉草”中赫然發現這就是愛爾蘭人的傳統節慶——St Patrick’s Day。St Patrick's Day在馬來西亞,一直只淪為啤酒商搞促銷宣傳的好日子。我心裡驚呼:原來真正的St Patrick‘s Day應該是這樣的。


我不知道愛爾蘭人佔了紐約總人口的多少百分比。第五大道——紐約市最繁華的地段,竟可為了愛爾蘭人的一個傳統節慶,就這樣癱瘓了一個多小時,也可真難得。不管是不是愛爾蘭人,那個下午,大家一起忙裡偷閒,歡天喜地的參與這場綠色嘉年華,也正正顯示出這座城市對不同文化的尊重與包容。

我忘了我到底走過多少個街口去捕捉人群中的一點綠。我只記得那個下午,我的嘴角一直是上揚的。


* 網上搜了一下,維基說2013年的人口調查中愛爾蘭人佔了美國總人口的10.5%。

Sunday, January 5, 2014

人人都有一個美國夢

舊金山雖然已沒金礦,但遍地都是黃金機會。

美麗的金門大橋,是舊金山的著名地標,也是熱門自殺地點。


美國之所以精彩,因為上至總統,下至小市民,都相信美國擁有無限可能,都相信奇跡會發生,這份信念,讓人敢於夢想。世世代代,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漂洋過海,就爲了圓夢而來。人們堅信在這自由公平的國度,只要肯努力奮鬥,必能達到理想生活。

最早期到達的華人移民,是懷著黃金夢來的。如今舊金山已沒金礦,許多城鎮的發展甚至不及亞洲,但大家似乎對美國夢仍然堅信不疑,移民的人潮,從未停止湧入。

我在舊金山,和一位過埠新娘聊天。來自檳城的她,6年前從未想過自己會離開故鄉。她因旅行而認識了美國日裔丈夫,隨後嫁到美國生活。我記得她和丈夫手牽手來到我們相約的咖啡館和我見面,她整個人散發著幸福的神采。初到舊金山,她很快就找到工作,在一家學院擔任行政人員,工作一段日子后,院方同意讓她邊工作,邊繼續進修會計課程,她連發夢都沒想過自己有機會當會計師。她興奮的告訴我:“美國教會我的一件事,就是勇敢追求夢想!”

在舊金山灣區,是科技精英的圓夢天堂,在那裡我約見了一班來自馬來西亞的IT人才。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天中午,我們在史丹佛校園翠綠舒適的草地上席地而坐,侃侃而談。這些年輕的馬來西亞人才中,大多數持美國綠卡,還保留著大馬國籍。其中一位IT工程師說:“在這裡的書店或咖啡館里 ,不小心就會聽到身邊的人在談論最新科技發明或創業大計等等。知道我身邊有那麼多有夢想的人在努力著,我就覺得很開心,也會加倍用功。” 雖說夢想是一個人的事,但若人人都在積極追夢,那就是一整個社會的事了。

還有一個我很佩服的女生,傑西,是一名越南華僑,也是一位精明能幹的白領。在越南排華期間,她和兩個弟弟最先被美國政府收留。三個小朋友獨自來到舊金山,無依無靠,入住政府提供的小公寓,開始自理生活,上學,努力學好英語,力爭上游。說起往事,她眼眶微微紅了,但爽朗的她很快又露出陽光般的笑容。她說的英語仍有明顯的亞裔口音,但這一點都不重要,美國處處可以聽見各種口音的英語。“被美國收留后,總算結束了流離失所的難民生活,這個國家給了我一個機會,讓我在一個公平的環境里競爭,追求自己的夢想。”  最近在面子書上,看到傑西已榮升人母,一家三口在美國幸福快樂的生活著。

美國,是民主自由的象徵,當然也是資本主義的擁護者。我想,追夢的人很多,真正圓夢的人到底有多少呢?我在紐約曼哈頓唐人街某越南餐廳的廚房內,和一位來自福建的夕陽移民聊天,他說:“孩子到美國念書畢業后不回去了,我們村里的年輕人幾乎都到美國來了。他叫我過來,我就來了。”這位老伯伯,每天的工作,就是在潮濕昏暗的廚房裡切蘿蔔絲,我不敢問他有什麽夢想。我也遇見了一位住在LA,來自砂拉越的女生,她在美國念書生活,後來工作證到期無法更新,綠卡又還沒到手,對當時的她來說,繼續留在LA是最大的夢想,所以最終,她和比她年長20多歲的同事結婚了,婚後半年內順利拿到綠卡。這個夢想的代價,是她的終身幸福。

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。圓夢同樣要付出代價。這是美國教會我的一件事。


你的心中,藏著一個怎樣的夢想?


Tuesday, September 18, 2012

纽约,纽约

人们说纽约是一只大苹果,人人都想尝一口。 我记得当时身在纽约的我和朋友联系时,我告诉他,纽约似乎会把人的野心唤醒。当你看到那片无垠的蓝天,那些气势蓬勃的高楼,那些谈论着梦想的人们时,你会觉得“我好像也有一个美国梦,我好像也该在这大城市里轰轰烈烈的创下些什么”。这是一座充满竞争、欲望和机会的大城市。

置身纽约市,才明白什么叫钢骨森林。

纽约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,然后因有梦而变得伟大。

纽约是急躁的,繁忙的,拥挤的。



那时我几乎每天都会乘小巴从法拉盛前往曼哈顿,和一车说着福州话等各类方言的中国新移民在一块,小巴内的电视播放着李小龙的连续剧,除了能解一解乡愁,更有着一定的激励作用吧。

路途中,我每次都会被这个画面吸引。是墓园,密密麻麻的墓碑像一栋栋小房子,而墓园的背景,就是最繁华的纽约市。躺在地下的人们,你们都曾有过美国梦吗?你们最终有没有圆梦呢?

纽约是移民的天堂。是地狱。还是final home?

Monday, September 17, 2012

黑咖啡



北美之行,转眼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。路上很多事情都忘光了,只剩下零碎的回忆。比如多伦多的雨和冷风。弥漫咖啡香气的会议室。一个喝黑咖啡的很热心的朋友。无数个吃着bagel配黑咖啡的早晨。日子一天天的过,两年多以后的某个早晨到麦记吃早餐,突然决定不加糖不加奶,尝一口黑咖啡,竟觉得对味了。也许口味会随着年龄转变。也许是那些留在味蕾的记忆开始发酵。

照片:摄于三藩市mission、区某咖啡馆

Monday, March 12, 2012

家在加爾各答-2











那些擦肩而過的人們。那些好奇瞪著鏡頭的人們。那些向我微笑的人們。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們。那些我想祝福的人們。

Wednesday, March 7, 2012

家在加爾各答-1

我對印度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?
其實我印象最深刻的,是那裡的華人。生活在加爾各答的華人。
加爾各答是個怎麽樣的城市呢?人口密集、貧困、擁擠。有一座白色華麗的皇宮和博物館,深紅色的泰戈爾故居,幾所禪修中心,還有一個正在建設中的電子城,數不盡的貧民窟,以及那逐漸沒落的中國城和皮革廠,當然還有很多很多我來不及去發掘的。

這裡一點都不像加爾各答

泰戈爾故居外,紅牆披上了春裝。

而那裡的華人呢?他們純樸、知足、傳統,並且深愛著加爾各答。

是的,加爾各答里藏著一座中國城。這“城”可真名副其實,大紅城門以及高高築起的城牆,將它與周遭的世界分隔開來。城外,一個貧困破爛的加爾各答,城內,一個仿佛停留在60年代的華人世界。到訪過中國城的人,肯定不會忘記這個地方,特別是它獨特的“味道”,空氣里永遠瀰漫著一股惡臭。這惡臭是從皮革廠傳出來的,它比糞便或垃圾更叫人難忘和窒息。路邊的溝渠內靜靜流著淺藍色的渠水,這是皮革業長期污染的傑作。皮革廠簡陋得教人難以置信。一所單層或雙層房子,隨意分隔成幾個部門,進行特定的皮革處理工作,比如清洗、壓縮、染色、晾乾等。每個部門的規模有多大?就一兩名印度員工在工作呀。沒有空調,沒有風扇,沒有明亮的燈光,當然也不會有排污系統。這些家庭式經營的皮革廠,從六七十年代開始營業至今。西方國家需要大量皮革製作成工業用品,如手套,還有奢侈品如名牌包包皮鞋等。先進國當然只要成品不要污染,皮革工業就留給這些第三國家吧,而投身這個行業的,也只有印裔穆斯林和華裔,在社會眼中,這是一份低下和骯髒的工作。

中國城內。


加工后的牛皮

在皮革業最輝煌的時期,中國城是熱鬧無比的,街頭巷尾皆是皮革廠。紅色大門的,就是華人的皮革廠,藍色大門的,就是印裔穆斯林的。皮革廠是華人掙錢致富的地方,也是他們生活的地方。很多家庭就住在皮革廠樓上,一家大小在如此嚴重污染的環境中安樂生活。直到90年代后,印度政府基於皮革廠造成嚴重環境污染為由,下令廠家必須搬遷到特定的工業區營運,經費不足的皮革廠相繼倒閉,有些仍留在原地偷偷營運,只有少數資金豐厚的遷離了中國城。

失去了生計的華人憑什麽養家呢?他們說,幸好印度人愛吃中餐。皮革廠老闆靈機一動,就直接把工廠變成中餐館。我到訪的時候,中國城內竟然有好幾家中餐廳。老闆說,印度同胞最愛吃炒飯炒麵,炸雞炸魚,中餐館只要做這幾道菜,就不怕沒生意,有些規模較大的,更以自助餐形式出擊。

然而,在十多億人口的印度大國里,華人畢竟是滄海一粟,下一代的出路更是有限,於是離開就成了大家最終的選擇。每一年,中國城里最少有一個家庭移民。我到訪的其中一個家庭也在搞移民。我問那位父親,捨得嗎?他說不捨得,但是爲了孩子,沒辦法。去到美國要從新開始,要適應新環境,找新工作。孩子們則對未來充滿期待。我問父親爲什麽不考慮只送孩子去國外念書,自己留在這裡養老呢?他的回答:“我們是客家人啊,最重視家庭,如果孩子不在身邊,一家人無法團聚,我留在這裡又有什麽意義呢?”

中國城的確像一條客家村。在這裡會說客家話的人比會說普通話的人多。會說印度方言的華人也比會說英語的華人多。可是年輕一代幾乎都不諳中文了。城內唯一的中文學校——培梅學校在苟且生存著,偌大的校舍空蕩蕩,校內只有一位校長和兩三位老師駐守,各年級的學生加起來,勉強湊足四五十人吧。大家都走了。校長感歎。曾經這裡有五千多位學生,長廊上是陣陣讀書聲,球場上有學生追逐嬉戲。如今,校園是那麼的冷清孤寂。爲了生存,學校增設了幼兒班,也公開招收印裔學生,不過前景依然不樂觀,不懂還能支撐多久。

培梅——培育客家梅縣子弟的學校


這是兩個年級合成的班級,寥寥可數的學生

謝謝你們。再見了。


在我離開前,幼兒班華印學生們一起唱了一首華語兒歌給我聽,稚氣無憂的歌聲,與校園內淡淡的哀愁形成強烈的對比。我聽著聽著,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鼻頭也酸了。